1942年,缅甸。那里的阳光毒辣得仿佛能把骨头都晒化,盟友间的关系,却比密林里的瘴气还令人窒息。七千多名英军被日本人死死围在仁安羌油田,弹尽粮绝,投降似乎只是时间问题。求救电报雪片般飞向英军总部,可他们的总司令亚历山大将军,心早就飞往了更安全的印度。施利姆将军呢,这位前线指挥官也只能干着急。
会议桌前,气氛沉重得像一块石头。盟军的军官们,个个面色凝重。中国远征军新38师师长孙立人也来了。当听到英军的困境时,他噌地站了起来,声音像子弹一样坚定:“不能投降!这是同盟国的耻辱!必须去救!”亚历山大望向他,问谁能担起这九死一生的任务。孙立人语气斩钉截铁:“我去!”但他提出了条件:立刻准备八十辆卡车,以及——被围英军必须再咬牙挺住四十八小时。
炼狱仁安羌:被围的盟友与雪中送炭的决断
说起来,英军这七千多号人落到这步田地,自己也不是全无责任。此前,蒋介石将军亲自赶到曼德勒,和英方拍板定了联合作战的大框架。中国和英国光是在曼德勒一带就集结了二十五万大军,本可以跟日本人掰扯掰扯,打一场像模像样的会战。但英军似乎志不在此,他们更像是来给自家撤退找个垫背的,总想着把中国军队往前推。
正是基于这种心思,英军第一师竟然在没有任何通报的情况下,悄悄从阵地上溜走了。那是4月14号,他们扭头就奔仁安羌去了,把中国友军扔在了空荡荡的防线前。谁料到,日军第33师团——别看它是乙级编制,仗着按甲级师团配置的武器和兵力,那股子狠劲儿可不是吹的——一支三千多人的部队嗅觉敏锐,顺着英军留下的口子就钻了进去。他们绕到英军后方,一举拿下了横在河上的滨河大桥,那是唯一的退路。直到旭日旗飘扬在桥头,英军师长斯高特才大梦初醒,但他想的不是拼命杀出去,而是赶紧把部队缩成一团,指望总部能派人来拉一把。
喋血滨河桥:中国远征军的浴火突击
孙立人二话不说,点了新38师最能打的113团,由团长刘放吾带着,在17号傍晚就往仁安羌风驰电掣而去。到了地方,油田上空早就被浓烟盖住,呛人的味道直冲脑门。日本人正围着英军猛攻,喊话要他们投降。部队一路疾行,早已经疲惫不堪,可毒辣的太阳还是烤得人头晕脑涨。刘放吾顾不上太多,让弟兄们稍微喘口气,就准备按师长的命令,明天凌晨发起进攻。
18号天还没亮透,枪声就炸开了。113团直扑日军在北岸的阵地,那真是拼了命地往上冲。日本人仗着飞机轰炸和重炮轰鸣,把中国军队压得死死的。可113团的官兵呢?他们没什么空中优势,也没多少重武器,就凭着一腔热血和一双腿,一次又一次,把身体当成了子弹,扑向敌人的火力网。
到了19号天蒙蒙亮的时候,113团的左翼终于撕开了日军前沿的一道口子。日本人也摸不清这支中国军队到底来了多少,吃痛之后,赶忙退守南岸去了。施利姆将军闻讯赶来,见到孙立人,急得直搓手,一个劲儿地恳请立即渡河。孙立人却很清醒,这点兵力,如果一下全扑过去,很可能把底牌亮给敌人。他主张先用小股部队去骚扰,闹出大军压境的架势。施利姆听得更急了,说英军随时可能撑不住要投降。孙立人眼神坚毅:“既然已经撑了两天,就再撑一天!我孙立人答应了的事,就算113团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把他们救出来!”
孙立人赌对了。日本人果然没看穿中国军队兵力有限的真相,迟迟不敢孤注一掷地大举渡河。天完全亮了,孙立人下令113团全线渡河。炮火掩护下,弟兄们如同下山的猛虎,和日军缠斗在一起。那根本不是什么阵地战,就是血肉之躯和钢铁利刃的反复搏杀!冲锋路上,3营营长张琦中弹牺牲。官兵们看到营长倒下,悲愤填膺,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越战越勇。南岸的阵地,中日两军你争我夺,三次易手,河滩上堆满了双方的尸体,血染红了泥土。孙立人站在北岸,亲眼看着部下们一批又一批倒下,这个四十二岁的男人,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他本来是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如果不是战争,也许正埋头设计桥梁,而不是在这里,指挥着一场场以命相搏的异国救援。
战斗一直打到下午五点多,枪炮声渐渐稀疏下来。日军第33师团大概是怕被中英联军两面夹击,终于开始全线后撤了。刘放吾率部冲进了英军的阵地。他们没有急着接收战果,而是先掩护那五百多名被困的美国传教士和记者撤离。然后,才开始组织七千多名英军官兵以及他们的一千多匹马渡过滨河。突然,英军队伍里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中国万岁”的欢呼,声浪在河滩上回荡。刘放吾听到这呼声,这个湖南桂阳籍的少校团长,自从“一二八”抗战以来就刀头舔血的老兵,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此役,他带着八百多号弟兄,干掉了日本人一千二百多人,自己也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战后,孙立人没有忘记仇恨,下令审讯日军俘虏,只要是参与过侵华战争的,全部就地正法。
分道扬镳:各自为战的丛林迷途
仁安羌大捷之后,孙立人本想着把112团和114团也调上来,趁势扩大战果。可日本人反应也快,迅速增兵到了足足一万三千多人。打了好几天仗,天气又酷热难耐,双方都缺水缺粮,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孙立人一看,战机已失,只好取消了计划,留下112团在仁安羌设伏掩护,主力部队安全撤回了巧克伯当。
但这种局部胜利,终究挡不住全局溃败的洪流。1942年5月9号,孙立人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脱离了当时混乱的杜聿明指挥序列,遵从史迪威将军的命令,率新38师向西,目标——印度英法尔。撤退的前一天晚上,孙立人心里还在盘算着,能不能跟尚在伊洛瓦底江对岸的英军装甲第7旅再合作一把,来个联手出击,给自己的撤退争取点从容时间。他的参谋长何均衡早就看透了:“英国人那股胆气,估计路一通就自己跑了。”副师长齐学启也摇了摇头:“英国人靠不住!”可孙立人总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毕竟这支部队在非洲和中东也打过硬仗,也许真能为了共同的利益,再并肩作战一次呢?
事实却给了孙立人重重一击。当夜就接到英军通报:装甲第7旅,已经开溜了。孙立人心里那叫一个不甘,第二天一早,他还是驱车追了上去。他见到了亚历山大将军。这位英军总帅,即便是在撤退的路上,也显得风度翩翩,一丝不乱。听完孙立人的来意,他慢条斯理地用“油料不足”这个借口拒绝了合作请求,然后只留下一句“Good-bye”,就轻轻松松地走了。孙立人站在那里,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不得不承认,亚历山大的撤退指挥确实有套路,英军的准备也异常充分,他们早在三月份就修通了直通印度的应急道路,所以此刻才能如此迅速地脱离战场,眨眼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虎口脱险:新38师的艰难回家路
此时的新38师,队伍还分散在一百多公里的战线上。113团在北面的卡萨阻击日军,112团则在温藻被日军缠住了。孙立人亲自带着114团折返救援,在12号这天,赶到温藻和日军的荒木部队接上了火。连续苦战了三天的日军,做梦也没想到这当口还能杀出一支生力军来,被夹击之下阵脚大乱,根本招架不住,只能调头向南溃逃。孙立人随即率领112、114团,迅速转向西边撤退。
通往印度的路上,景象触目惊心。英军丢弃的枪炮、弹药、战车,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其中不乏崭新的武器装备。中国士兵们见了,无不义愤填膺,一边清理路障,一边咒骂英军的浪费和缺德,甚至干脆把废弃的装甲车推到路中间当做新的路障。新38师官兵们就在这片狼藉中,有序地向西推进。参谋长何均衡心有不甘,觉得缅甸战役不该是这样草草收场。孙立人却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部队完整地带回去。何均衡担心路途不熟,孙立人拿出英军军团长斯利姆送给他的地图,指着一条线说:“沿着这条公路翻过明京山脉,再渡过钦敦江,就能到缅印边界了。全程二百多公里。”
16号,部队抵达明京山隘口刊蒂,这里的英军遗弃物更多了,几乎堆积成山。18号,他们终于赶到了旁滨的钦敦江渡口。这条江是缅甸西部的主要河流,渡过去了,才能彻底甩开身后的日本追兵。江面宽阔,但下游却隐隐出现了日军的汽艇,渡口附近的村子里,也有行迹可疑的当地人在晃悠。孙立人一边命令部队抓紧构筑工事,虚张声势,给敌人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一边派兵伐木,争分夺秒地扎竹筏。
当夜,趁着天边的月色和江面上的薄雾,部队分批渡江。黎明时分,日军的炮舰赶到了,村子里的缅奸也露出了本来面目,配合着日本人朝江上猛射。江面上最后一批渡江的是114团3营的官兵,他们一边拼死还击,一边奋力划筏。已经上了西岸的友军则趴在岸边,用猛烈的火力掩护江上的弟兄们。激战中,有官兵中弹,栽进冰冷的江水里,江面瞬间被染红。最终,部队还是成功渡过了钦敦江。对岸的日军军官气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摆脱了日军的追击,新38师一头扎进了缅印边界那加山脉的热带丛林。公路彻底没了,他们只能靠着指北针,还有偶尔发现的土人西行痕迹,在密不透风的丛林里艰难前行。撤退的路上,不仅有他们的部队,还有大量的平民难民。官兵们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饮水和干粮分给那些饥渴交加的难民,甚至抬着一位病重的老大娘,一直走到印度境内。孙立人也将此前部队打扫曼德勒街道卫生所得的奖金余款,数千卢比,分发给了那些无助的难民。经过近十天在地狱般的丛林里摸爬滚打,5月27号,部队终于走出丛林,抵达了印度普拉村。
几十年后的1992年4月,正值仁安羌大捷五十周年。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在芝加哥特意会见了时年八十四岁的刘放吾先生,感谢他和他的团队当年的浴血奋战,拯救了英军。而孙立人和亚历山大将军那句藏着多少无奈和不甘的“Good-bye”,以及新38师官兵在撤退路上对英军遗弃物资的愤慨,都成了那段历史里无法被抹去的印记。盟友之间,既有在危急时刻舍身相救的慷慨,也有在自身利益面前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些复杂的人情和现实,就在缅甸的崇山峻岭、热带丛林和汹涌大江之间,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联华证券-炒股开户平台-最好股票配资-本地股票配资公司提示:文章来自网络,不代表本站观点。